球球超皮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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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 谢谢喜欢

【达达利亚x你】受害者是一朵花(上)

       —火葬场,有刀,含单恋,雷者勿入。

        *短篇,大概几章还没定下。激情产物,不喜点x

  —设定:被他杀死的你变成了一朵花,后期可以转成人形。达达利亚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前期背景在至冬国,当时的阿贾克斯刚被封为“公子达达利亚”。后期时间线是主线剧情中的达达利亚。

         可磕可代—达达利亚x你(≠荧)

  *除了你与达达利亚之间的故事,还想塑造一个饱满的“你”,可能略慢热,不喜点x

  推荐bgm:蝶毒 

  ————————————————

  一、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达达利亚。他满身风雪地站在黑暗中,室内的光透过门映在他的笑脸上,就像深夜绽放的蓝色妖姬。

  这种花的花语是,纯洁、奇迹与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他爱我,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艾橙·苦苦布洛迪的日记。

  

  

  1.

  暴风雪在窗外肆虐,呼啸的冷风刮过窗棱,卷起飞扬的雪花。天空阴沉,偶尔瞥见的枯枝树干像鬼似的矗立着,白茫茫的成片山崖于雪涌中起伏,无边天地内,人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黑点。

  壁炉内的柴火发出噼啪的碎裂声响,你的目光从窗户边移过,轻轻放下被撩起一条细缝的厚重窗帘。

  「大小姐,景色好看吗?」莉莉安为你端上一杯热乎乎的巧克力。

  「没什么好看的,都是雪。」

  滚烫的液体掠过口腔,带着药特有的苦味与巧克力香流进心肺。微不可见的微微蹙眉,你喃喃自语。

  「像地狱一样的场景,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持续一个月的至冬国暴风雪,就算是再了解地域特性做足准备的旅人与冒险家也不敢在此时外出。寒冷是致命的,一个人要是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中,只能感受到这个国度带来的恐怖、荒虚。

  莉莉安扬起小脸,她面颊上除了雀斑还有几处尚未愈合的刀痕。即便这样,她还是笑得很开心,棕褐色的眸子里带着好奇:「那大小姐刚刚在看什么?」

  你叹了口气:「只是闲来无事罢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外在飞的鸟雀如何取暖。」

  

  其实不是的。

  小时候发过烧忘记了很多事情,醒来后你总觉得有人在等待我。

  每当暴风雪来临前夕,你都会陷入一种焦躁的惆怅。

  

  「他们当然是早就飞向暖和的地方啦!」莉莉安虽然比我年纪小,懂的却不少:「小姐成日看些稀奇古怪的书,怎么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呢?」

  「飞走了?」你讶异道:「那至冬国不就没有鸟了?」

  「呃……」莉莉安挠了挠枯瘦的黄发:「肯定有吧,那种不怕寒冷的鸟。」

  「那还真是辛苦。」你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窝在柔软的华丽沙发中昏昏欲睡。自小时候出去夜游后发了烧,你的身体就开始变得很差,最好连点风都吹不得。至冬国常年寒冷,你就这样缩在城堡中度过了四五年。听管家夏利说,以前你的性子还算活泼开朗,如今却越发内向阴沉了。

  莉莉安拾起喝剩下的精致瓷杯,步伐轻快地走向厨房。随着她的脚步,扎起的两个小辫子也一蹦一跳,有点可爱。瘦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空旷幽长的走廊,如同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但你知道,莉莉安属于光。她一年半前被管家发现晕倒在宅邸门口,整个人已经快冻成冰雕,浑身是伤。无人能想象这样伤痕累累的十四岁少女是如何跨越冰雪和重重山坳来到悬崖边的别墅的,她能活下来这件事堪称奇迹。

  醒来后莉莉安对自己的家庭来历缄口不言,她一边哭一边拉着你的裙摆,希望你给她一个可以栖居的地方。而管家夏利则说,大小姐需要一个玩伴。

  就这样,莉莉安成为了你的朋友。更确切的说,是你的专属女仆。

  

  「大小姐,晚饭已经做好了。」

  夏利走到你身边,优雅地鞠躬:「老爷在温室,请大小姐自己先用餐。」

  「知道了。」

  你褪去身上厚重的毛毯,略显艰难地从沙发中爬起。夏利适时伸手牵起你,卑躬屈膝地领你走到客厅用餐。

  

  「饭菜做的太多了,下次少一点吧。」

  你咀嚼着嘴里的肉排,对夏利吩咐道。

  

  「今日老爷回来,厨师长不免做的丰盛了些。」

  

  闻言,你轻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就在用餐临近末尾时,向来寂静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你迅速与夏利对视了一眼,他点头,率先走向大门。

  父亲有别墅的钥匙,不会敲门,况且他一去温室就会待一整天,凌晨才回来。现在光临的不知是哪位冒险家,竟来到暴风雪中的悬崖别墅,实在可疑。

  刻着繁复华丽花朵纹路的金属大门缓缓推开,霎时间,风雪冲进宅邸,将壁炉间的柴火卷起一阵噼里啪啦舞动声。饶是隔着些许距离的客厅都能感受到猎猎的风响呼啸涌进。

  你立刻披上毯子,快步向门口走了过去。

  

  头顶绚烂的灯幽幽洒落光线,屋内寂静温柔的火光与灯光交错,照亮门外一片漆黑与银白。

  一步一步、你顶着冲进来的风,长而卷的黑发凌乱飞起。

  

  冷冽的雪气扑面而来,隔着半掩的门扉,你看见一个男人。

  

  那是你第一次遇见达达利亚。他满身风雪地站在黑暗中,室内的光透过门映在他的笑脸上,就像深夜绽放的蓝色妖姬。

  达达利亚身材纤长,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袖口卷起,上衣微微露出腹部,腰带上扣着水属性的神之眼。左肩戴着一个金属肩甲,在胸口固定的围巾飘带自左肩向后甩去。装有邪眼的红色面具斜戴在橙色的短发上,眼睛和他的神之眼一样是蓝色的。

  

  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你的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他露出的腹部。

  

  你很疑惑,他不冷吗?

  

  

  

  2.

  达达利亚与夏利僵持不下。

  前者自认迷路,在风雪中隐约瞧见这栋华丽别墅,便循来试图借宿躲过一段糟糕的天气。而后者认为他来历不明,在暴风雪的天气中出行实属可疑。

  最后,你出面将这位稚气未脱的少年请了进来。

  夏利略有不满,觉得你这么做太无警惕之心。你自动忽略他的说教,将披在身上的毯子接下来递给这位陌生少年。

  他笑了笑:「没事,能进来就暖和了。」

  「……」你艰难地把眼神从他腹部移开:「正好今天多做了菜,你也吃点吧。」

  「那可太好了!」他倒是不客气,立即笑弯了眼,澄澈的眸色像晴朗的蓝天。

  达达利亚一进门,就被遍布满屋子的各式花朵惊讶到。他本以为一栋城堡全身覆盖蔓延的荆棘红花已是独特出众,没想到室内竟更加绚丽多彩。

  随处可见的花瓶摆设,蔓延在高楼扶手间的妖艳藤蔓,桌边、拐角、墙壁、窗户、顶楼巨大花灯……视线所能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有花的面貌,将这偌大的冰冷别墅染上温情。

  夏利领着这位口中不断感叹的男人进客厅用餐,你的脚步则微微一转,走向楼梯。

  “小姐,不一起吃吗?”

  达达利亚在底下喊道。

  

  长长的旋转楼梯上,你顿下脚步,侧头扫了他一眼。你的背后是一幅巨大的家族画像,画像中站在左边的一位黑发红眼少女与你的长相如出一撤。

  

  当时的你不知道,你只是垂着眼睛看他,却让达达利亚多年无法忘怀。

  

  漂亮精美的哥特礼服裙,少女黑而卷的长发如海藻般垂落在娟美的衣料上。那双比葡萄酒还要深邃、比烈焰要红的双眸微垂,长长的睫毛下,眸光忽明忽暗看不清楚,神情格外淡漠。

  在达达利亚的视角下,你几乎是在睥睨他。那种外表礼貌却又冷酷无情的反差感,将他内心掩藏的战斗欲望和征服欲搅动起来。

  

  长长的旋转楼梯上,他看着你,你看着他。

  

  命运的齿轮宿命般转动起来。

  

  「不了,我吃完了。」

  

  「……」他眨眨眼睛:「我吃的是你的剩菜剩饭?」

  

  「……」这回轮到你短暂沉默一秒,继而认真点头:「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去啃外面的雪。」

  

  「哈哈,那还是吃你的剩菜吧。小姐,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达达利亚!」

  他意气风发,眯起眼睛笑的时候像个小狐狸。

  

  你的眼神不由自主落在这个像在发光似的男人身上,缓缓道:

  

  

  「你好,我是艾橙·苦苦布洛迪。」

  

  

  

  二、

  

  苦苦布洛迪家族是至冬国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时至今日,苦苦布洛迪几乎垄断了至冬国大半的花商业务。

  在气候严苛的至冬国,花朵的种类并不算多。但苦苦布洛迪却凭借自身实力、祖上累积,不仅有至冬国最大最豪华的温室,还有许多独一无二的花卉品种。

  当然,家族至今的产业除了花卉以外,机械、温泉、旅游等也都有涉猎。不过那是旁支所负责,家主管理的只有花卉行业。历代家主不喜社交,只有旁支才会抛头露面与人洽谈、参加舞会,这逐渐演变成一种默认习惯。

  因此,你与父亲住在最偏僻孤冷的悬崖别墅。地势崎岖、天气恶劣,常年风雪袭扰。即便外界传言飞扰,也甚少有人能找到这里。

  而能寻到此处的,多半是不怀好意的仇家、或是仇家雇的杀手。

  「大小姐是在向我发出警告吗?」吃完一顿的达达利亚精神明显好了不少:「既然怀疑我居心叵测,为什么还要把我放进来?」

  「你觉得苦苦布洛迪家族为何长盛不衰?」你喝了口热可可,看向男人:「如果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还做什么大小姐。」

  他并不理解:「你还是没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未说话,给达达利亚端茶的莉莉安率先开口:「小姐的意思是,如果连做好事的胆量都没有,那她就愧为家族继承人了!」

  见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你身上,莉莉安狡黠一笑:「而且小姐挺喜欢捡人的,我就是被小姐捡回来哒!」

  言毕,小丫头高高扬起脑袋,一副骄傲的模样。

  你毫不留情:「因为我太无聊了,所以捡个小丫头。」

  达达利亚缓缓看向你。

  夏利眼皮一跳,隐约猜出你接下来的举动。

  果不其然,你对达达利亚露出一个堪称轻浮的笑:「再捡个男人当我的玩伴。」

  他佯装害怕:「啊!大小姐不会把我锁起来吧?」

  你:「那倒不至于,最多把你的血榨干了扔到温室里喂喂我们家的花。」

  

  「……」

  你与达达利亚四目相对,后者爆发出强烈的笑声。

  微微翘起唇角,你刚想继续调侃,却听大门被缓缓推开,风雪瞬间冲进偌大客厅。

  莉莉安几乎是瞬间就为你披上毯子,像老母鸡护崽似的站在你面前为我挡风挡雪。

  达达利亚瞥了一眼这个瘦小的少女,目光在她脸上的伤疤中一扫而过:「你有一个好女仆。」

  突如其来的凉气窜到你肺腑里,咳嗽几声,还未来得及回话,父亲惊疑不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是谁?!」

  达达利亚几步走到父亲身边,熟络地与他握手:「承蒙小姐照料,我只是一个迷路的旅人,你可以叫我……达达利亚。」

  虽然父亲板着脸跟他回握了手,你却敏锐察觉父亲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难道达达利亚真是什么业界派来的杀手?仇敌?

  「初次见面,我是洛希尔·扎德。」父亲颔首,目光忍不住来回在他身上扫视:「……这个天气还在外奔波,看来阁下身手不凡。」

  「一般一般。」达达利亚笑:「但确实比正常人强一点?」

  父亲没有接话,他远远盯住你:「艾橙,既然是你的客人,那就负责好。」

  他说完甚至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急匆匆上楼回屋,再也没回过头看一眼。像是对谁避如蛇蝎。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莉莉安挠挠鼻子:「我去打扫给达达利亚先生准备的房间。」

  夏利低头:「一会儿到了仆人例会的时间。」

  你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经方才父亲的小插曲,你已经没有了跟达达利亚谈笑的心情。只可惜这个男人却依旧孜孜不倦,甚至缠着你上了楼。

  

  「你的父亲为什么姓扎德?他不是家主吗?」

  凌乱的脚步声响在长长的木质走廊。

  

  「我的母亲是苦苦布洛迪,父亲是入赘进来的。四年前母亲去世,家业便由父亲掌管。」

  你停顿几秒,冷红的眸子盯住达达利亚:「父亲自母亲离世后性情大变,他以前是个很温雅随和的人。方才若有冲撞到你,我向你道歉。」

  达达利亚丝毫不在意:「说句冒昧的话,大小姐比你的父亲更有家主风范。」

  你摇头:「我不适合。」

  他的脚步忽然停留在转角处的一扇房门前:「为什么这个房间的门把手上有花?」

  妖艳的紫色蔓延在木质门板,无端给寂静的走廊带来几丝优雅隐秘的氛围。

  「是鸢尾花。」你将其中一朵摘了下来:「这里是我母亲的房间。」

  他轻轻“啊”了一声:「时常用鲜花点缀,看来你很思念她。」

  你把花瓣在掌心碾碎了扔到地上,再与达达利亚说话的语气变得格外冷酷。

  

  「这不是我安排的,而且这根本不是鲜花。」

  「你所看到的这个家,遍布的全是假花而已。」

  

  达达利亚平和地接道:「我还在纳闷这别墅每隔几日是不是就得换一次花,原来是假的。这也不错,毕竟假花可以永远盛开。」

  「假的就是假的。」你蹙眉,抬步离开:「一朵花的意义跟人生没有区别,要热热烈烈地盛开、轰轰烈烈地凋零才好。如果只是一潭死水,那有什么意思?」

  

  「……」

  

  背后,达达利亚灼热的视线久久没有移动。

  你不懂他是因为我的话而触动;还是因为你落荒而逃的背影感到可笑。你嘴上对这些假花嗤之以鼻,不正是为了隐藏自己内心的自卑吗?

  一个长久居住别墅闭门不出的大小姐,跟一潭死水有什么区别?刚才的话脱口而出,落到耳朵里反倒成了自嘲。

  

  你的心情极其糟糕。不知道是因为这场无边无际的暴风雪、这个突如其来的客人,还是因为父亲陌生冷酷的神情、母亲房门前的鸢尾花。

  

  达达利亚调笑的表情、自在的动作,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自由的气息,在你心里徘徊往复。

  他像野鸟冲破雪夜,扑腾着翅膀落到你的城堡。然后高高扬起喙,给你毫无波澜的生活一声高鸣。

  只是简单跟他说几句话,你难得的少女心思便被勾起。你心里清楚,是因为他很“陌生”。他就像你与外来世界的接入口。

  达达利亚说他是冒险家,你自然有许多许多好奇的问题想问。他语气带着轻傲,言辞可以称得上自大狂妄,但却没有让人讨厌的感觉。仿佛他天生就应该不可一世。

  看着这样璀璨耀眼的飞鸟,不知为何,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尊感却让你开不了口。你总是端着,又忍不住想跟他说话。

  

  被困在金丝笼里的鸟雀,嫉妒着,却也有诉说的欲望。

  

  

  

  三、

  事实证明,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达达利亚是个敏锐的话痨,一旦你表现出对某些事情的好奇或者懵懂,他就会滔滔不绝向你解释或者科普。

  这几日下来你连书都不看了,光听他将蒙德、璃月等国家的风光迤逦。

  他口中的国度,与你在书上感受到的没有差别,可是更加细致、有温度。达达利亚告诉你蒙德人虽然爱喝酒,却无法承受你们国家的火水。

  他说璃月有很多仙人,有的入世了,有的很不会说话。他向你展示留影机里各国景致,埋怨稻妻雷光遍地、阴气森森。

  「蒙德也有雪山,但跟至冬比起来不算什么。」

  他懒散地靠坐在沙发椅上,看着抱着抱枕缩在床里的你:「大小姐,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的没问题?」

  「门开着。」你看达达利亚一副邪笑的表情,补充一句:「而且苦苦布洛迪会的秘术,说不定能杀人于无形。」

  「……杀人于无形。」

  他重复了一遍,身体一转从成堆的书本山里抽出一本:「从这本黑魔法的书里学的?」

  这几日下来达达利亚也发现你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他从一开始来到你卧室被满地乌泱泱的各类书籍震惊到无处下脚,变成现在随便抽出一本书就是他想要的。

  达达利亚观察细致,早已在你看似凌乱的书堆中察觉到你分类的方式喜好。

  「说不定呢。」

  你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黑魔法书,忽然微妙地顿了一下。

  达达利亚抬眼扫你,「怎么?这本书有什么能耐?」

  他作势翻开,你猛地从床上扑过去要枪,却被一地的书拌了个脚,整个人跌在他身上。

  天旋地转中,衣料摩擦,背后的书堆哗啦啦落了一地。

  达达利亚错愕地睁大眼睛,你揪着他的衣襟作为力气,另一只手伸出去抢书,他却把手臂高高举起。

  男人身上清冽的香味如同雨后泉水钻进你的鼻腔,他与你相贴的身躯沉稳有力,你扑在他怀里,就像个玩偶被他抱着。意识到这一点,你忽然发觉这个男人格外高大、格外炙热。他的能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伴随男人的喘息和窗外呼啸的风声,悄无声息的花朵在心底扎根发芽。

  心里酥麻的感觉让你感到茫然和无助,看着达达利亚手臂上鼓起的青筋,你一下子丢了神思,愣在原地。

  你们就这样僵持不下,他看着你,你发着呆。

  下一秒,书中夹着的书信徐徐掉落。

  达达利亚还目不转睛地看你,你思绪一回,抓住机会一个发力把信从空中夺来,侧脸,正好撞上男人的鼻尖。

  「嘶——」

  鼻子都被撞红了,你疼的眼泪汪汪,却发现他的眼神微微下移,落在你的唇瓣上 。

  这个距离,他与你已经无限接近。

  湛蓝的双眸里倒映着你被惊到的神情,他只是看着你,却给你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犹如野鸟对家雀的虎视眈眈。

  你心里发怵,连忙侧头避过与他的四目相对,按着他的胸襟准备后退,达达利亚却双手一环,搂住了你的细腰。

  他微微发力,将你实打实地抱在怀里。

  你坐在他交叠的双腿上,后背被他按住,不敢看他,只能低头凝视他敞开的衣襟。

  「……放开我。」

  你明明又气又羞,说出的话却软绵无力。

  达达利亚胸腔震动,他轻笑几声,嗓音清澈:「我只是很好奇,大小姐难得这么激动是为了什么?」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别墅,让你活活在外面冻死。」

  「大小姐不会这么做的,毕竟你还要听我讲故事。」

  「我可以把你捆在温室里,看你一边流血浇花,一边听你讲故事。等血流完了,你的故事也讲完了。」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大小姐总是说些渗人的话。」

  你冷哼一声:「你再这样,下回我就不是嘴上说说了。」

  「哪样?」

  你瞪了他一眼,达达利亚却似笑非笑。

  一时泄了气,你将手中攥的信件扔到他怀里:「满意了吧?」

  他眨眨眼睛,一只手拿起皱巴巴的纸张,另一只手还放在我的腰间。

  「夏利……」

  达达利亚拧眉:「这不是你管家的名字吗?」

  他见你木着脸,一下子了悟:「情书?」

  你推了推他,达达利亚这才肯放开。离开他身体的瞬间,温热的感觉烟消云散。你拿过他递出的纸张,团成球,大步流星走到窗户边,推开一条小缝,你把纸扔了出去。

  风雪顺着缝隙铺面而来,你的脸被拍打的生疼,眼神却死死盯着在空中飞舞、没几秒就消失在茫茫白雪中的纸。

  你阖上窗,刚转身就被吓了一跳。达达利亚悄无声息地站在你背后,双手按住窗棱,你整个人再次被他箍在这一亩三分地。

  「情书?」他又问了一遍。

  「……小时候不懂事瞎写的。」

  你避开达达利亚的眼神,「母亲去世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郁郁寡欢,当时莉莉安还没出现,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夏利。」

  夏利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冷静严肃,戴着眼镜时就像一位学识渊博的教授。然而这位优雅的男人,却是这个宅邸的管家,一手管理起整个庞大院落的休整,日日夜夜为我这个不知名的大小姐操劳。

  很多时候你看着他的白发,会陷入一种怅惘。夏利的才华应该施展到更闪亮的舞台,而不是在这个门可罗雀的别墅中发烂。

  每到这时,夏利都会微微对你一笑,说:「大小姐,能为大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是个年迈、却俊朗的男人 。

  岁月在他脸上只刻下了些微的纹路。听说宅邸里许多女仆都对他暗自倾心。

  想来也是,年少时的你也对这位出众的管家怦然心动。那是属于少女的、不可言说的秘密。

  说完,达达利亚却仍然没放开你。男人压迫的气息让你心如擂鼓,隐秘的思绪在这一刻掀开,一时间汹涌澎湃。

  你的睫毛忍不住颤抖,神情却依旧保持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达达利亚伸手摸了摸你的脸颊:「刚才吹了风,我让莉莉安给你做杯热可可吧?」

  他炙热的手贴在你的脸上,你的心像是被丢进温泉里,瞬间晕热起来。

  「……」

  你拍开了他的手:「再这么轻浮,我就把你……」

  没再说下去,你怨恨地瞪了他一眼。

  达达利亚弯起眼睛,笑的恣意坦然:「任凭大小姐处置。」

  他总是这样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仿佛无论你做任何事,他都尽在掌握。这个男人伸出一只手,便能将笼子里的鸟儿掐死。

  达达利亚忽然俯身凑到你脖颈边,温热的吐息拍打在耳垂,你刚平复的心情即刻又波澜起来。

  

  寂静的卧室,窗外呼啸的风雪。

  你被他禁锢在怀里,心跳声震耳欲聋。

  

  达达利亚的声音不再爽朗,他微压着嗓音,电流似的流进你的耳朵里。

  

  「有雪。」

  

  温热的风、清泉似的香气。

  他轻轻吹落你衣襟脖颈处沾染的雪花。

  伴随着薄如蝉翼的雪花落地,你此刻震颤的心波也融化在他的拥抱里。

  

  「大小姐……胆子真小。」

  他埋在你颈窝笑道。

  

  真是一个轻浮的人。

  

  此刻你说的是自己。

  

  

  

  

  四、

  达达利亚已经来了将近快一个月,这场暴风雪竟还未结束。听研究天气的旁支送来的书信所说,此次天气恶劣,预计可能要持续很久,皆时鲜花市场必定暴涨,人们需要一些色彩来点缀这纯白的生活。

  父亲对达达利亚留在别墅这件事没怎么多问,他每天前去温室照料花朵,与你、与达达利亚的碰面屈指可数。

  虽然母亲是苦苦布洛迪,但她在世时曾调侃过,父亲爱花之情胜过于家族任何一人。

  达达利亚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憩,撑着头看墙壁上巨大的家族画像。

  「黑发红眼,长相貌美……嗯,你继承了母亲的所有优点。」

  他摩挲下巴:「旁边这位公子是谁?棕发红眼,但你父母都不是这个发色。」

  「我的哥哥。发色遗传的是祖父。」

  「哥哥?」达达利亚讶异:「他人在何处?为什么是你继承家业而不是他?」

  「自从母亲离世,哥哥也离家出走了。」

  你咽下热可可:「他与母亲关系很好。」

  「噢!」他了然:「想必你母亲房门口的花也是他弄的?我记得鸢尾花的花语是:长久思念,爱的使者。」

  「……你倒是清楚这些。」你笑了笑:「今天要不要去温室看看?一直待在这别墅,你都要发霉了吧。」

  「好啊。」达达利亚眯起眼睛:「我很期待。」

  说去就去,你转身回卧室换衣服。达达利亚则在客厅等我。莉莉安和夏利听说你要出去以后,几乎把“不情愿”三个字刻在了脸上。

  莉莉安一边收拾茶杯一边埋怨:「达达利亚先生,小姐身体不好,最好不要吹风。」

  「你们家小姐是纸做的?」达达利亚摊手:「我觉得比起我,更想出去的是她。而且她说过,温室离这儿不远,她也不是第一次去了。」

  「嗯……不过你说得对,我要是把小姐带去温室,扎德先生会不会生气把我赶走?嘶……外边冰天雪地的,我说不定会冻死。」

  「放心吧,不会的。」莉莉安摇头:「温室很大,老爷去的区域小姐几乎不涉足,你们不会碰到。小姐一个人确实无聊,有达达利亚先生陪着最近都变得开心了许多……听夏利老师说……自从夫人离世……」

  莉莉安声音越来越小,达达利亚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状似不经意地发问:「少爷离家出走,小姐郁郁寡欢,看来夫人生前一定与他们关系很好吧。门口的花也是代表。」

  「我来的时候,夫人已经不在了,不过我也觉得他们肯定关系很好。毕竟是骨肉啊。」

  莉莉安年纪小,又与我一样很少见到新的人。达达利亚没几句就哄了她亲近,莉莉安觉得既然我认同达达利亚,那么这位先生一定是好人。

  当达达利亚问到鸢尾花时,莉莉安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一本正经地回复:「达达利亚先生说的对,但鸢尾花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花语噢。」

  「什么?」

  莉莉安得意地翘起唇角,卖弄起知识来:「传说一个千金小姐爱上了家里的长工,两人两情相悦。但碍于各种原因他们无法在一起,长工担心小姐是一时冲动爱上了他,便拒绝了与小姐私奔。最后,小姐在一片不知名的白色花海中自杀,鲜血将花染成各异颜色……所以鸢尾花的另一个花语是,绝望的爱。」

  她挠挠鼻子:「不过这都是坊间传说,大家知道最多的还是正面的象征啦。」

  「小姐应该穿戴好了,我先去找她!」

  莉莉安的身影逐渐远去,达达利亚撑着头,从衣兜里掏出一片花瓣。

  

  「……家族秘辛吗……」

  

  

  

  

  五、

  让达达利亚意外的是,你真的会“黑魔法”。

  装模作样地在地上画了个阵法,你拍拍手,拉着他站进你画的圈里。

  男人比你高处一个头,他贴着你站时,顺势将你搂到怀里,眼神在地面阵法上来回扫视:「大小姐……没事研究这些?」

  「嗯。」你嗅了嗅他身上的香气:「所以如果你不听话,我真的会杀了你哦。」

  「我很期待。」他凑到你面前笑:「跟会魔法的人战斗,肯定是很有趣的事情。小姐,哪天我们挑个地点决斗怎么样?」

  「……」你白了他一眼:「我会的法术都不怎么伤人。」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吧。」

  这一次,你是真的觉得他很失落。

  

  所谓的黑魔法,不过是传送阵罢了。这还是你研究了大半年自己学出来的,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会。这些你当然不会告诉达达利亚,你希望在他眼里,你是一个神秘的人。

  

  这样,他会不会就因为感兴趣,多待在你身边陪你玩了呢?

  

  你褪去身上外披的毯子,站在一片烂漫白花中,看达达利亚四处走动的身影。偌大的温室一眼望不到头,静悄悄的花海中,只有你们两个人。

  他俯下身,好奇地戳了戳其中一朵花。

  「不愧是苦苦布洛迪,简直不可思议。」

  

  温室的规模格外庞大,绕是原本有心理准备的达达利亚也感到震惊。至冬国机械业发达,但在养殖花卉、建造温室这方面,他觉得无人可敌苦苦布洛迪。

  

  「可惜了……」

  

  你听见他喃喃自语,挪步走了过去:「可惜什么?」

  达达利亚的手指停留在白色花瓣上:「听说最近这几年,你们家族不给女皇上供鲜花了?」

  闻言,你冷哼一声:「女皇陛下亲口说的,不需要这种柔弱无力的花朵作为点缀。那段时间我们的生意每况愈下,为了不惹恼陛下,自然就不继续上供了。」

  他意外地扫了你一眼:「你不喜欢她?」

  你摇摇头。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至冬国子民尊敬她,但我可能是个例外吧。」

  「本就因寒冬格外冷酷的国度,在女皇陛下的执政下,显得更加无情了。」

  你见达达利亚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一时不快起来:「怎么?你去过几个国家,难道不知道愚人众在外做的坏事?」

  

  「你是在同情那些因为愚人众遭遇磨难的人?」

  

  「有一点吧。」你皱眉:「我只是不喜欢女皇的执政方式,仅此而已。」

  

  达达利亚笑笑:「可这个世界,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女皇有她的追求,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你撇撇嘴,对这个话题表露出不感兴趣的态度。

  达达利亚见你不乐意,他立刻转换话题:「这片花是什么?」

  「橙落卜,初期是纯白色,到了后期从花蕊中心蔓延出紫红色来,凋谢的花瓣是橙色。因为生长过程中独特的颜色变化,这花价值不菲。」

  达达利亚指了指远处:「那片粉红色的呢?」

  「单纯的玫瑰而已。」

  

  你们一来一回在这漫无止境的花海中走动,达达利亚兴致高昂,你几乎掏空脑袋里所有的鲜花知识跟他互动。

  走着走着,竟来到我甚少踏足的秘花区。你拦住达达利亚示意停下:「此处是特殊花卉种植区,我们就不要去了。」

  他有些失落:「你可以在旁边看着我,我不会乱动的。」

  「……不是我不愿意,连我自己也没来过。」

  「从未?」

  「从未。」

  

  你的眼神扫过白色门扉:「只有家主才可以去。」

  「这么说,扎德先生在里面?」

  「不。夏利说今天开始父亲去了另一处温室。前几日父亲确实在这里没错。」

  「那……我们要不要偷偷进去?」

  达达利亚朝你俏皮地眨眨眼睛:「我看的出来你很想进去。」

  

  他说的没错。

  记忆力母亲离世之后,父亲性格大变,整日窝在此处。当时的你整日抑郁寡欢,父亲却宁肯照料花朵也不肯来看你一眼。

   你怨恨、伤心,不知父亲是被勾了什么魂。母亲离世带给你们的打击如此之大,他又为何不知珍惜唯一的家人?

  想到此处,你心有伤感:「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太清了,但有很多片段,都是父亲陪着我逗我玩。」

  「他会带我去海钓,带我滑雪、堆雪人,教我如何生火、煮野炊。」

  「可就是从四年前我的一场高烧开始,一切都变了。」

  达达利亚摸了摸你的头发,将你搂到怀里。

  

  「你的母亲是怎么过世的?」

  「夏利说,是突发恶疾……」你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当时发了烧,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过往的记忆也是从那时变得斑驳,只记得那段时间父母经常吵架。或许母亲的病……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崩溃的。」

  

  「你的父亲很久没跟你聊过天了吗?」

  「嗯。」你像个精疲力尽的充气球,达达利亚稍微戳一戳,你就干瘪成一块轻飘飘的皮贴在他身上:「他找莉莉安和夏利的频率都比我高。好像是在吩咐什么事情吧。」

  「明明因为陛下的话导致生意没以前好了,也不知道他从哪找的冤种贵族大把大把买花。」

  你讥讽几句,推开达达利亚。后者按住你的肩膀,让你面对这扇门。

  「看看吧。」

  他的声音中带着蛊惑:「推开你与父亲之间的门,说不定会得到些什么。」

  「……不要激我。」

  「你很想进去,不是吗?」

  

  想进去看看是什么让父亲长久地停留。

  想知道父亲在母亲死后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寄托,竟可以不顾自己的女儿。

  

  你想,跟父亲的关系回到记忆中那般模样。

  

  他会牵着你的小手,递给你一串热乎乎的烤鱼。

  冰天雪地中,你依靠在他怀里搓着手,满怀期待地看父亲能钓上什么好东西。

  你给雪人用花汁画了个难看古怪的相貌,笑呵呵地指着它说这是父亲。

  然后父亲会把你抱起来,佯装生气地作势把你丢进海面钓鱼的小窟窿。你作怪得逞,只需要在他怀里咯咯傻笑。

  

  此时此刻,你的手被达达利亚握住,他的胸膛贴着你的脊背,他的勇气带着你的心,逐渐伸向那扇秘密的房屋。

  你的心随着转动的把手激烈跳动起来。

  

  「噗通、噗通、……」

  

  门扉嘎吱嘎吱转动到某个角度,室内的光景缓缓露出。

  

  「你们在做什么?!」

  

  父亲暴怒的声音传来,你惊得差点原地跳起。「哐当!」一声,门扉重重阖上。

  达达利亚站在你面前挡住父亲火焰般的视线,他声音沉稳,一字一句回响在空旷的温室:「抱歉扎德先生,是我太想进去看看了。」

  父亲气的眉毛胡子都歪了,你第一次见他那么不受控制的模样,顿时有些吓住。

  「混账!」

  他几步冲了过来,瞪了达达利亚一眼:「我们好心收留你,你也该讲点规矩!」

  达达利亚垂目,没有应父亲的话,眼神冰凉凉的。

  下一秒,父亲转向你,他像是要吃了你,音调拔高:「艾橙!你就这么想当家主?!一天都忍不了了?!」

  「父亲……」

  

  你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忽然拉你的手腕,粗暴地将你的衣袖扯开,露出你肘间的一个红花印记:「你有这个东西,就说明你必定会是家主,你着急什么?」

  父亲暴怒的声音重重砸在你心上:「如果不是夏利告诉我,你们就进去了是不是?我明明吩咐过,这里不许任何人来!」

  「怎么?你喜欢他?」父亲指了指达达利亚:「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的来历吗?你一个闭门不出的大小姐,只会傻乎乎跳进别的男人的温柔乡吗?!」

  

  你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挥开父亲的手。

  

  他自母亲离世后便从未履行过父亲的职责,如今口口声声将你的好奇心说成市侩商人般自私自利,难道是怕你抢了他的?

  你比任何人都要讨厌当苦苦布洛迪的家主,因为就是这破花将你以前开朗温柔的父亲埋葬了,变成如今阴沉古怪的模样!

  他疾言厉色地斥责你,每一个音阶都砸向你的回忆碎片。一声、一声、碎成雪似的,消失不见。

  

  你气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你要当家主你当好了,我才不要!」

  「母亲死了以后你就没再管过我,你现在装模作样干什么?我喜欢他,是,我喜欢又怎么了?我就是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别墅,离开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的你!我的父亲!」

  

  说完,你逃也似地离开了。

  

  在那一刻你终于知道,你的父亲,真正死在了回忆里。

  

  外面呼啸的风雪拍打在你脸上,混着你的眼泪迅速结成雪片。

  你声声泣泣,艰难地跑出几步,跌倒在雪地之中。

  迷蒙间,一个男人将你打横抱了起来。你睁开眼睛,在飞扬的风雪中,他那双湛蓝的眸子干净清澈,与你回忆里的眸色一模一样。

   

  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在他怀里纵声大哭。

  

  

  

  六、

  你发烧了。

  

  你听见耳边不断传来脚步声,莉莉安与夏利的交谈,以及对达达利亚的责怪。

  有人在我额头上来回换放毛巾,间或擦拭你脖子上的汗液。

  几个瞬间你想睁开眼却提不起力气,脑袋像是灌了铅,直直将你拉入回忆的深渊。

  父亲爽朗的微笑,母亲刻薄的目光。

  自你有记忆起,就感觉母亲不太喜爱你。她总是更宠哥哥些,言谈举止都向着哥哥。这或许很正常,因为哥哥是继承人。

  母亲的冷落让你跟其他年岁不大的小孩一样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你会跑出去玩,跑出去打架,跟个野鸟似的在外自由自在地飞翔。父亲则很宠你,会由着你胡闹,甚至教我一些野外技能。

  

  是的……

  

  回忆的片段闪现,火热的脑海深处如同针扎。

  

  你是一个……喜欢外面世界的孩子。

  你……从来不想做一个闭门不出的大小姐。

  

  你有许多朋友。

  

  你有一个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

  

  「你也是跟父亲学的海钓?」

  「对呀,我父亲虽然是个花商,但很厉害哒!」

  

  「那我们比赛吧?看今天谁能钓更多的鱼!」

  「哼,本小姐才不会输。」

  「小姐?你是谁呀,来历这么大?」

  

  「我……我是……哎呀,你赢了我我才能告诉你!」

  「小气鬼!」

  

  虽然年纪尚小,但你知道苦苦布洛迪这个名号会招惹是非。你与年幼的伙伴定下约定,只要他赢了你,你就告诉他你的名字。

  他年轻气盛,偶尔还有些胆怯,听说悬崖陡峭,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你会嘲笑他:「伙伴,连这个都会害怕吗?这个世界精彩纷呈的多了去了,若是因为胆怯而止步不前,那人生会很没意思的!」

  少年是为了逃离一成不变的家庭所以出走,他听你说完后一脸气愤,表示自己一定会成为漩涡中心的人。他将战无不胜,在这个变化莫测的世界闯出一番天地。

  ……

  你总是赢他,他很不爽。

  

  被冰雪裹挟的回忆渐渐融化,海水肆虐,瞬间淹没你的思绪。

  为了抓一只漂亮的鱼,他不慎掉进了海面窟窿里。至冬国天气寒冷,海水更是如此。只消在里面待上几秒,人就会冷的发晕,四肢僵硬。更别说厚厚的衣裳浸了水该多重,足能把一个少年拽入深海。

  你毫不思索,伸手拽住他,整个上半身被他的重量带到水里,脑袋被水冰的生疼。

  用一只手臂脱臼的代价,你救回了他。

  他旅行在外,知道怎么把脱臼的手臂接好。你浑身湿透,黑发黏在脸颊上,小脸苍白,对他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说:「我救了你,拿什么报答我?」

  

  他深深地看了你一眼。

  你被他无端暗沉的眼神盯的心慌,补了一句:「怎么?要以身相许?」

  

  他笑了:「好啊。」

    你朝他做了个鬼脸。

  

  很开心,你能救他。

  但他似乎不这么想,不知是否因为莫名的男子气概,他对于自己捕条鱼都能差点淹死这件事耿耿于怀。他一直盯着你,说等明天我们最后比一次赛,然后他就要出去历练了。

  他属于自由,你就算再与他亲近,也得清楚自己的身份。

  

  没关系,没关系。

  你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是哥哥继承家业,你以后长大了可以出去玩的。

  与小伙伴约好,明天你们将最后进行一次海钓比赛。

  

  他笑着对你说:「小姐!那时候我们就都能称呼彼此啦!」

  你说:「好呀,伙伴。」

  

  其实你早就知道他是谁了。父亲得知你在外有个小伙伴,让夏利去查了查他的来历。夏利不知道你跟少年的约定,直接就将他的名字宣之于口。

  

  他叫阿贾克斯。

  

  阿贾克斯,阿贾克斯。

  你是艾橙·苦苦布洛迪。

  

  有人将你的脸擦了擦,粗糙的大手抚摸过你的脸颊带来磨砂的疼痒感。

  你烧的浑身发汗,意识浮浮沉沉,你听见达达利亚的叹息,莉莉安的哭声,夏利与父亲的低声交谈。

  

  你听见、听见父亲担心的话语,和母亲愈加冰冷的音调。

  

  呼啸的风雪,似滔滔波浪翻涌踏来世间。

  你的回忆翻滚在一片飞舞中,不知道自己将落向何方,融化在何处。

  

  你听见父母的争吵。

  

  「艾橙都发烧三天了,你怎么还一心挂在艾夏身上?你不爱我,连跟我的孩子也不爱吗?」

  「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会让你入赘,会跟你结婚生子吗?洛希尔,明明是你,你只爱花,为了这些东西才跟我在一起!」

  母亲凄厉的哭声穿过重重叠叠的雪,给你的脑袋当头一棒:「就连我曾经跟别人生下过一个孩子,你都不问不管!因为你只爱你的花!」

  「……」父亲在喘气,言语中夹杂苦痛:「我爱我的女儿,我希望她能拥有一个好的母亲。你不能只疼爱艾夏,多陪陪艾橙吧。」

  「我不!」

  母亲冷笑一声:「爱你已经让我厌烦疲倦,我讨厌这个长的与我相像的孩子。」

  ……

  母亲不爱你,你是知道的。

  你在梦里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想找到母亲,问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颠覆的视线、颤抖的呼吸。

  你摸着冰冷的墙壁,像条濒死的鱼亦步亦趋。

  

  你听见模糊的音调响彻在母亲的房间。

  断断续续、有着高昂、饱满的情绪。

  

  小女孩爬伏在门口,打开暗黑的门。

  你昏沉中推开一条细缝——

  

  你看见的是地狱。

  只有地狱才会有这幅光景。

  

  那向来与你生疏的哥哥、向来对你冷眼相待的母亲,在宽敞的卧室中绽放毁灭的气息。

  

  一朵朵颓败的花盛开在肌肤上,刺得你双目生疼。

  

  光。

  花瓣、一点一点。

  记忆力幽黑的丛林,交织鲜红可怖的形状。

 

  

  无法理解此时场面中蕴含的信息,你只觉得想吐。

  心被人用锤子狠狠敲碎,一切都飞了、不见了。

  

  那一刻仿佛有丧钟在你脑海里响起。

  窗外的风雪勾勒出残破的音调,无情的篝火追逐着你。你逃走了,晕了过去。

  那团地狱景象,成了两团模糊不清的鬼影,在你记忆深处蹀躞。

  

  ……

  有人在触碰你的睫毛、滑过你的鼻尖。

  ……

  你想起来,你又发烧了。

  

  达达利亚这家伙……真是轻浮。

  

  你睁开双眼,却看见夏利坐在 的床旁边。

  

  是的,那一次醒来,也是这位管家在你身边。

  

  

  

  七、

  你发烧了三天,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莉莉安看见你平安醒来后大哭一场,要把你所有黑魔法的书烧了,让你以后学不来什么传送阵法去别的地方。

  夏利则难得向你吩咐了有关父亲的嘱托。

  他说最近生意上的事越来越艰难,你既然想当家主,那就开始学习这方面的事。

  可是夏利递给你的,除了各式商业的资料,还有一份军火单子。

  你就知道,如今家族内部每况愈下,父亲忙碌的事情肯定有别的方面。但没想到竟然是军火。

  除了这件事之外,你有了一个新的目标。就是再去一次温室的秘密房间。

  如今想来母亲的死多有蹊跷。她门口放置的花,所谓的突发恶疾,父亲在母亲离世后一直待着的房间……

  以及在你手上出现象征苦苦布洛迪继承人后的花印后,父亲痛心的目光。

  他既然不肯告诉你,那就由你自己寻找。

  

  等一切解决完了,你就要去找阿贾克斯。

  跟他说声对不起,告诉他你的名字。

  不知道这个胆怯的少年,是不是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冒险家了呢?

  说起来达达利亚跟他长的很像,但……又不太像。达达利亚身上散发的轻狂自信,是阿贾克斯没有的。

  

  你好不容易醒来,夏利和莉莉安不想打扰你休息。达达利亚准备看望你,却被莉莉安强行推走了。

  正所谓“灯下黑”,待夜深时分,你下了床,在地上画起阵法。

  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大病初愈的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温室。

  你美滋滋在地上画完阵法,抬头被吓了一跳 

  

  「小姐这是要去哪?」达达利亚嬉笑:「带上我吗?」

  「……你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

  他故作玄虚地哼哼两声:「身手好罢了。」

  你瞥了眼角落没关紧的窗户,不置可否。

  「走吧。」

  他牵起你的手,自然而然地站在圈中央。

  

  「你不劝我去休息?」你意外道。

  「大小姐的想法为优先。而且,我会保护你的。」

  「……油嘴滑舌。」

  

  父亲已经歇下,你们轻而易举来到门扉前。这回上了锁无法推开,达达利亚直接踢破了。

  你惊得哑口无言:「被发现了你替我挨骂?」

  他耸肩:「只是锁破了而已,我一会儿换个新的。」

  这件事暂且稍后,现在更吸引你们的是这件房间。然而出乎所有人所料,这个房子里,不过是另外一堆花罢了。

  成片的红色花朵像血海似的悄悄摇晃,没有外面那么多,但至少也有几百上千多了。

  你们四处看了看,确实没什么其他新奇的地方。不过在一个角落你看到一堆信件资料,看来父亲平日待在这儿是用来办公……

  你不解,蹲在地上翻了几张,浑身顿时僵硬起来。

  

  军火、名单、计划……

  父亲这么做,准备将整个苦苦布洛迪拉去陪葬吗?还是说,旁支的人也认同这么干?

  你攥紧手中的纸。

  

  「怎么了?」

  达达利亚一步步靠近,你站起身,示意他不要来。

  「一些密函。抱歉。」

  「唔,没事。」他手撑在脑后:「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说过自己最讨厌阴谋诡计,只喜欢战斗、纷争。

  他说,他要征服世界,在这条道路上,无限的强大才最重要。达达利亚追求的很纯粹,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地方。

  「真不知道这里怎么就值得让一个父亲流连忘返,连漂亮的女儿都不管不顾。」

  达达利亚打了个哈欠:「走吧,艾橙。」

  

  他叫了你的名字……

  

  达达利亚象征性修了修门框,你画完阵法与他一同离开。

  谁知这传送的有些歪,你俩双双扑在床上。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达达利亚在床上,你在他身上。

  撑住他袒露的胸襟,你准备移步离开,却被他牢牢按住。

  

  「想走?」

  他按着你的脊背,强硬地让你低头与他对视。

  

  「我还没问你,那天跟你父亲吵架,你说你喜欢我?」

  

  窗外风雪砸窗,屋内柴火噼啪。

  你顿时噤了声,一双漂亮的酒红色眸子来回游弋。

  你应该要立刻否决才是,但你说不出口。气氛在 的沉默下不断攀升,他搂住你的腰,将你扎扎实实按在了怀里。

  你听见他的心跳声似乎与你一样越来越快,你们的距离只有几厘米。

  

  他的目光深深浅浅,在你心中烫出几个坑。

  你哑了声,挪开眼神,「……才不是。」

  

  「有什么证明?」他低沉的嗓音传来。

  

  证明?

  你神思无属,拧眉思考起来。

  

  就在你百思不得其解时,男人低低笑了几声。他湛蓝的双眸熠熠生辉,带着令人心动的光芒,笑意盈盈地望着你。

  你一怔,紧接着他的脸在面前放大,一股柔软的气息传来,你的唇瓣被人含住。

  他轻轻柔柔地吻你,一时间让你心口一酸。

  你看见他颤抖的双睫、听见他凌乱的呼吸,感受到胸腔间不规则的起伏。

  

  这个号称要征服世界的男人,也会有慌张的时候?

  

  达达利亚发现了你的愣神,他的目光中沾染几分不满,一个翻身就把你压下。

  柔软巨大的床铺中,他咬着你的唇瓣,含含糊糊地问道:「喜不喜欢?」

  他一手揽着你的腰,一手摩挲着你的脸颊。

  「嗯?喜不喜欢?」

  

  你被他吻的喘不过气,只能在间或中被他放过时点几个头。

  达达利亚十分不满,连带着吻你的动作都更加强势急迫起来。

  他像是要搅断你的舌头,用力在你口中放肆驰骋。你本就发烧醒来不久,此刻头晕目眩,只能下意识抱住他的头。

  男人得到了鼓励,更加卖力地吻你。

  

  你有些哭笑不得,在被吻到近乎窒息时推了推他。

  

  你们都有些气喘吁吁。

  房间内的柴火烧的很旺,为了防止你再度受寒,整个房间被夏利和莉莉安弄的密不透风。

  达达利亚比你更加难耐,他三下五除二脱了上衣。

  「好热……」

  

  他身材很好,肌肉匀称、小腹平坦,脱下衣服后饱满的力量感脱颖而出。

  他似乎真的只是因为热所以脱了上衣,你却看着他下颌淌下的汗开始发起呆。

  脑袋晕乎乎的,嘴唇麻麻的。

  达达利亚发现了你的愣神,他意外地扬起眉梢,刚想说什么,目光却在你身上停留。

  你此刻双眸湿润,脸颊泛红,看到达达利亚白皙的肌肤后,目光中带了几分隐约的娇怯。

  「……」

  男人的眼神暗了几分,海水似澄澈的眸光下是一阵波涛汹涌。

  他按住你的头,在你的脸颊上流连忘返地吻着。

  

  一点一点,浇在你惶恐不安的心上。

  

  他身上的香气传递过来,像是钻进了你皮肤的每一处毛孔。

  整颗心都在颤栗,鬼使神差地,你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像乌云遮住的星晞。

  男人在你耳边喘息一声。

  

  「大小姐,我收回之前说的那句话。你的胆子……还是很大的。」

  

  风雪拍打在窗棱发出闷响。

  他的目光专注,脸颊与你一样染上薄红。你的呼吸与他的动作此起彼伏,像是无法分割的黑白音符。

  你擦去他头上的汗,却被他按住手腕。

  「还会有更多……」

  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所以,不用擦。」

  

  野鸟彻底打开了家雀的笼子,将家雀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你紧紧拥抱住他,深深埋在他的怀里。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你忽然想起记忆里那如同噩梦般的一幕。

  你顿时浑身僵硬,连带着达达利亚也感受到你的不同。

  他撩开你被汗浸湿的额发,声音沙哑:「怎么了?」

  你张了张嘴,看着他因情/动,白皙而绯红的脸颊,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像是融化了一般,只摇头。

  

  他的手锁着你的手。

  他的唇按住你的唇。

  

  波光粼粼的月色,在柔波中荡漾。甜美的夜色在露水中休憩。

  

  漆黑的夜里枯枝摇晃,颤抖着将雪花落下。

  此刻你不懂命运的无情、残酷。

 

  耳边是男人难以克制的呼吸,你缠住了他,让他离你更近。

  

  达达利亚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灼热,你隐约还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汗液滑过他俊俏的脸庞,那双眸子里带着深深浅浅的温柔。

  你被这份温柔打动了,大着胆子,你吻住了他。

  

  浑身像是烧起来了。

  

  野鸟的烈性,足以让家雀散了架。

  他只需要挥动几下翅膀,就能让家雀飞上云端。

  

  在魂思飞扬的混乱之中,你忽然原谅了母亲与哥哥。

  

  

  你自己也不清楚是真这么想,还是想让被此折磨的自己得到一个解脱。

  

  飞跃的余波褪去,战士仍然不肯罢休。

  「大小姐?」达达利亚的喉咙像是含了一把沙,快要燃烧起来。

  你眨眨眼睛,没有说话。他紧盯着你,瞬间看懂了你的暗示,然后缓缓地露出一个小孩子般得逞的微笑。

  

  在他的拥抱下,你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自由自在、任性妄为的生活。

  达达利亚带给你的,是你过去中的快乐。

  

  

  

  八、

  夏利并不意外你跟达达利亚之间发生的事。

  他规规矩矩收拾了房间,像以前那样别无二致。只是在你向他询问母亲离世的具体情况时,他面色煞白。

  你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表现出强烈的抗拒神色,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离开时,夏利的目光扫过达达利亚。

  于是,夏利似乎更加憔悴了,连带着步伐也轻微摇晃。

  你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忽然觉得他此刻多像一个年迈的老人。

  

  「说起来,你还给他写过情书。」

  

  达达利亚冷不丁道:「小姐,你该不会还没放下这位旧情人吧?」

  「别胡说。」

  

  「哼。」

  他从鼻间挤出一声嗤笑,你有些无语,忍不住打趣:「怎么,你吃醋了?」

  

  「哈。」

  达达利亚不屑一顾。

  「吃醋怎么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三下五除二迈到你身边,从背后抱住我:「我就是看不惯你深情地盯着他的模样。」

  「哪儿就深情了。」

  达达利亚不依不饶,气势汹汹地吻了过来。

  

  你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胸膛。

  

  「你就是找个由头占我便宜。」

  

  男人露出无辜的表情:「大小姐,我这叫情不自禁。」

  你哼哼几声,他笑弯了眼,胳膊紧紧抱着你。

  

  你想,你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任性。

  在跟达达利亚持续温存的时候,他给予你的安全感就像是一层牢牢的保护罩,将你与烦恼的现实隔开。

  他是你的乌托邦,你蜷缩依靠的庇护所。

  

  达达利亚喜欢逗你玩,时而将你按在窗棱边上。

  看着窗外飞扬的风雪和逐渐明媚的日光,你的心却在浪海中起起伏伏,漂泊不定。

  暴风雪即将结束了,达达利亚什么时候离开?

  许多深夜你与他推心置腹,他会跟你讲惊心动魄的战斗过程,带着你身临其境般告诉你如何脱险。

  他打过穷凶极恶的魔兽,也在荆棘密布的丛林探险。

  他甚至见到过女皇。

  

  提到这个话题时,达达利亚的眸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彩。

  他说女皇睥睨他的神情冷酷而纯粹,傲慢却锋利。她不仅是高高在上的冰之神,也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达达利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深深看了你一眼,言尽于此。

  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点嫉妒,更多的是无力、不甘。

  你想起年少时恣意妄为的你,倘若回到过去,是否与这位自信昂扬的战士更加相配呢?

  可是你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你的思维方式也好、处事原则也罢,早已固定,无法改变。

  更何况,你讨厌自己竟然因为一个男人而嫌弃自己。你不是只为了达达利亚而生,你得相信即便是一个高居闺阁的大小姐,也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可以吸引他。

  你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一遍又一遍。

  

  然而在他每回与你紧紧相拥时,你又悲哀地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这个男人与你的温存不过是一时兴起,他或许喜欢你,但并不爱你。

  他贯彻纯粹的战斗,是注定要陷入纷争之人,他不会为了你停留。

  而现在的你,背后有一整个苦苦布洛迪,自小的教育让你无法为了自己的信念而背弃整个家族。

  

  你痛苦地缠住他,在他肩膀处落下牙印。

  他扯住你的手臂,反咬在你肘间的花印。

  

  迷蒙之间,他目光闪烁:「这印记好像在燃烧似的,好红。」

  你没回他的话,沉默着埋在他的胸膛之间。

  

  达达利亚魅力出众,站在那一动不动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你知道他的生活里必定还会有其他女人的痕迹,你或许只是他无足轻重的一个。

  野鸟四处飞翔,家雀空守金笼。

  你问他,除了我以外,他还有其他人吗?

  达达利亚哈哈大笑,蹭了一下你的鼻子。

  

  「我要是四处留情的话,岂不是满天下都有女人追杀我?」

  

  你没吭声,闭上眼睛睡去了。

  

  暴风雪即将结束,达达利亚的归程也提上日期。

  

  你从未开口挽留过他。或许积极挽留爱人是一种有勇气的行为,但你太过高傲,无法张口。

  你不想让自己成为男人游走世界背后默默无名的女人,不想成为一个独守空房、自怨自怜,最后疯魔了的,像你母亲似刻薄冷酷的女人。

  你大度地送他离开,就好像你们之间的故事也随着一场风雪的停止而结束。

  

  他站在门口,橙色短发在太阳下闪着金光。开朗自信的男人抱着手,认真地问你:「一定要待在这里?」

  

  「我是苦苦布洛迪继承人,我需要担起自己的责任。」

  你仰起头:「再见,达达利亚先生。」

  

  「……你已经掌握家里事业了?」

  「大部分吧。」你蹙眉,「我的选择既然定下,就不会改变。」

  

  他深深看了你一眼:「艾橙,你喜欢我吗?」

  

  你的心一酸,指尖微微颤动。

  「……」

  你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将他推出门外。

  

  最后,他缓缓对你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世界精彩纷呈的多了去了,若是因为胆怯而止步不前,那人生会很没意思的。」

  他挥挥手,向你告别。

  

  你心里气愤,想告诉他你才不是因为害怕,但达达利亚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决绝悠然的背影,像一把冷酷的剑戳进你心里。

  

  

  

  

  

  九、

  父亲忙于各种事情日益憔悴。

  他得知达达利亚已经离开,忽然大声叹了口气。

  

  「好、好……」

  你不解:「他怎么了吗?」

  

  父亲摇摇头,对你缄口不言。

  莉莉安高兴这天气终于变好,选了几回阳光明媚的日子,拉你出来堆了好几个雪人。

  她脸上的伤痕越来越淡了,整个人比反射的雪光还要明亮。

  「等我以后长大了,我要做一个雪人屋!」莉莉安兴高采烈地给雪人安上一个胡萝卜:「到时候小姐住在里面,我拿着胡萝卜在门口当守卫!」

  「你的房子为什么是我住?」

  「唔……」莉莉安挠头:「因为我觉得当守卫更有意思?」

  「啊!」她指了指给你披上外套的夏利:「夏利老师当怪物,我负责打!」

  夏利冷不丁扫了她一眼,「噢?那你可得多准备几根胡萝卜。」

  你笑:「夏利只要站在那里,小兔子莉莉安就能被吓的把胡萝卜全洒了。」

  「……小姐!!(。◕ˇ﹏ˇ◕。 )」

  ……

  

  你埋头学习各种事宜,试图让达达利亚在脑海里淡去。但不管怎么样,每当夜深人静时分,你都会想起他湿润的额发、灿烂的微笑,凑到你耳边调笑的语调。

  你心乱如麻,连父亲变得越来越平淡的眸光也忽视了。

  某天深夜,你再次做回一个梦。

  

  梦里的男孩因为你说有关悬崖陡峭之事而惴惴不安。

  你嘲笑他:「伙伴,连这个都会害怕吗?这个世界精彩纷呈的多了去了,若是因为胆怯而止步不前,那人生会很没意思的!」

  ……

  你倨傲的语调,与不久前达达利亚离去时说的话缓缓重叠。

  他的面容与小男孩犹疑的轮廓来回闪现。

  

  你一个惊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背后湿透。

  

  阿贾克斯……他是阿贾克斯?

  

  就在你神思无属的几天中,你收到了一封信。

  上面以达达利亚的口吻写着要你半夜去温室的秘密房间,在那里等他。

  你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像男人一时兴起想到的玩具。

  即便如此,你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满怀期待地用传送阵去了温室。

  父亲前不久似乎放弃了心中一些执着,已经肯让你自由进出此地。

  你看着满地红色不知名鲜花,不知不觉中被其中一朵吸引了。

  

  它与其他每一朵都长得一样,但就是牵扯住你的全部心绪,让你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你弯下腰,长而卷的黑发垂落。

  酒红色的眸子与花朵颜色互相呼应。

  

  你伸出洁白的指尖,点了点花瓣。

  

  瞬间,你的脑海中白光乍现,许多激烈的片段不断播放,犹如翻腾浪花重重拍打在你的心坎。

  

  你怔怔僵在原地,双目无神,犹如一朵颓败的花跌落在地上。

  

  一颗一颗的眼泪坠下。

  

  你看见的,是属于母亲的回忆片段。

  

  有她怦然心动的羞怯面容,勇敢求爱的惴惴不安,也有她嫉恨幽怨的不满情愫,逐渐扭曲的阴暗心理。

  她爱上过三个男人。

  父亲、哥哥、还有夏利。

  

  为什么……偏偏是夏利?

  

  你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艾夏,我的哥哥,是母亲与夏利的孩子……

  

  母亲是谁杀的?

  是……

  

  你紧紧抱住自己,害怕地发抖。

  

  不行,不能这样。你得回去找夏利问问清楚!

  

  你立刻传送回别墅,推开卧室门扉,你步履匆匆地踏在长廊间。

  空旷的二楼回响着少女凌乱的步伐。

  

  你呼吸急促,在即将到达楼梯时突然停住。

  

  薇薇安此时应该在楼下打扫卫生,她打扫时会唱歌。

  好像有什么捅进肉里的声音,搅着血水。

  

  你屏住呼吸,弯下腰,偷偷躲在拐角处向下看——

  

  这一看,让你浑身发冷。

  

  血。

  

  铺满整个地毯,将花沾染的湿润颓败。

  

  你的父亲睁大双眼,死死盯着上面看。他的胸口被捅入一把奇特的刀柄,闪着鲜艳的红光。他身边站着四五个强壮有力的男人,看着打扮像是书中描绘的愚人众。

  

  「结束了?」一个胖胖的男人低声问。

  「好像没有,公子说了不止这几个人。」

  「啊啊,快去找找吧。等这次完成,女皇陛下一定会奖励我们的!」

  「是啊,没想到这么容易!这个家族到底是靠什么永垂不朽的?不懂……」

  

  你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心如擂鼓,你的视线无法从父亲震撼的死景中移开。

  忽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咕噜噜一转,竟瞬间死盯住你。

  

  「咯……咯、」

  喉咙发出苦哑的呼喊。

  父亲流露痴迷:「伊芙……伊芙……」

  

  

  伊芙是你母亲的名字。

  

  你忍不住哭出声,几乎撕心裂肺。

  你一下子就懂了很多事情。

  父亲其实很介意母亲与其他男人生下了哥哥,还直到结婚后才告诉他。父亲生气,故意不理母亲。而他小时候宠爱你,只是因为你 长得像母亲。

  母亲死后,父亲意识到你不过是个感情的替代品。他因为自己错误的举动感到懊悔,连带着开始冷落你。

  

  就连这个时候……他看见你想到的也还是母亲。

  

  底下的愚人众立刻发现了躲在楼梯间的你,你哭的心肺巨痛,提起裙摆跑向卧室。

  在转身离开之际,你看见一楼角落蔓延到血泊中,一个面朝地毯悄无声息的少女背影。她的辫子被鲜血染红,死气沉沉地垂在地上。

  你不敢相信这是莉莉安,她那么朝气蓬勃,不会就这么死了的对不对?

  她能逃出苦厄的家庭,一个人越过风雪来到别墅只为讨一口饭吃,这样坚强的少女,一定能活下去的对不对?

  

  你泪流满面,抱着一股惨淡的希望祈求着。

  

  夏利不知道去哪了,他一定要躲起来!

  还有达达利亚……对,要去温室让他快走!

  

  阴沉、黑暗,如毒蛇似在你身后追击。

  你摇摇欲坠,撑着苦痛的五脏六腑跌进房间。

  

  去温室……找达达利亚……

  

  

  

  十、

  花海静谧美好,你穿着华丽的白色衣裙在其中飞过。

  微弱的灯照亮昏暗的空旷温室,你看见尽头秘密房间的门扉开着,心几乎要跳出来。

  你高高呼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声嘶力竭。

  

  冰沉沉的白色花瓣抚摸过你的腿。

  你追逐着、奔跑着,试图甩去身后彻骨的冰凉。

  

  达达利亚……

  

  不对……

  

  阿贾克斯、阿贾克斯!

  

  你撑住门扉,气喘吁吁。

  

  抬起眼睛,却只感到灵台空明、一片虚无。

  

  达达利亚背对着你,他的身侧站着一个衣着紫色、带着面具的窈窕女人。

  

  「达达利亚……?」

  

  没有回答。

  

  陌生女人扫了你一眼:「公子?不动手吗?」

  

  你怔怔地看着男人的背影,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满心被一种古怪的死象填满,你反而哭不出来,像是坠入一种超前的、静谧的,如尘埃般坦然冷漠的意境。

  男人转过身来,用格外冰冷锐利的神情看向你。

  

  万籁俱寂。

  你们久久对望着。

  

  命运的齿轮缓缓停歇,掀开它可怖嘲笑的面具。

  

  一步一步、达达利亚碾着花,沾着一片血光走到你面前。

  

  野鸟终于张开他的喙,准备杀死饲养的家雀。

  

  

  他的眸色格外平静,深处似乎有什么在跳动,但已经不重要了。

  达达利亚举起刀刃,毫不犹豫地刺向你。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他撑住你的肩膀,声音沙哑。

  

  「对不起。」

  

  你痛的神志不清,眼前黑红白三色交错,最后化成一片虚无。

  

  「哈……」

  你止不住笑弯了腰,把头埋在他脖颈微微颤抖。

  

  滚烫的鲜血洒在花上,浇出格外妖艳的色彩。

  他推开 ,你死死盯住他,瞳孔紧敛,眸光散射出一种不可形容的亮彩。

  

  你张了张嘴:「阿贾克斯……」

  

  「我是艾橙……艾橙·苦苦布洛迪……」

  

  他俊俏的眉眼毫无波澜,静悄悄地望着你,露出一个稍显温柔、却残酷的淡笑。

  

  

  「我知道。」

  

  瞬间,你生命的异彩全然消失,血泡在喉咙间挣扎起伏,电光火石的一瞬,你颓然倒地。

  艳红的血流淌在花海之中,生命停窍,一切终结于此。

  

  

  达达利亚闭上眼睛背过身。

  「……菲里拉小姐,我不喜欢阴谋诡计。这回帮你们是因为女皇的命令,你就当此次苦苦布洛迪事件的负责人吧。」

  「知道了。」女人懒洋洋地:「魔物入侵,无情残杀了这一家子人。第一个受害者……」

  

  菲里拉瞥头望向你尸体的方向。

  

  她语调拔高,不可思议道:「公子!」

  

  达达利亚拧眉:「受害者不就是……」

  他转过身,眉眼间的苦痛在看到血泊时化为震惊。

  

  血泊之中,静悄悄躺着一朵鲜艳的红花。

  与此刻温室房间里摇曳多姿的、成片的酒红色花朵别无二致。

  

  「受害者是……一朵花?」

  

  

  

  

  

  

  未完待续。

  ——————————————————

  2w+巨肥的一章

  求一波点赞小爱心小礼物支持鼓励˃ ˄ ˂̥̥ !

  不想单纯的写你与达达利亚之间的故事,还想塑造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故事线的“你”。

  两个年少的伙伴走向相反的未来,家族宿命可怖的永恒,苦苦布洛迪掩藏的秘密……下一章估计更多是达达利亚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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